官道上。
一队车马徐徐前进着,行至官道边一间茶铺处停了下来。
马车上下来一名身穿锦服,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,看起来应是乡绅土豪之类的人。
他和他随行的家人,在茶铺里坐了下来,叫了热茶,吃起了干粮。
正歇息间,几名衣衫褴褛的孩童,从一旁钻了出来,“好心的贵人,给些吃的吧。”
“去,去,去!”那乡绅厌恶地驱赶几名孩童。
他的家丁走了出来,拦着几名孩童,阻止他们上前。
几名孩童没有走远,蹲在一旁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乡绅嘴里吃着的干粮。
“得”“得”“得”马蹄声响,几名少年骑着马匹,也来到茶铺歇脚。
尘土扬起,乡绅烦燥道:“扬尘弄得这般大,还让人怎么歇脚!”
几名少年朝他望了一眼,没有说话,在空桌上坐了下来,唤老板上茶。
乡绅看着手中沾了些许扬尘的干粮,厌恶地丢在一旁地上。
在一边蹲着的几名孩童见状,马上扑上来捡拾,在一旁分食起来,吃完后,又在地上蹲着,眼巴巴地望着乡绅,如同几只等待主人喂食的可怜小狗。
茶铺老板为新来的客人,端上一壶热茶,那几名少年中,一名俊美少年喝了一口,又把茶吐了出来,一拍桌子道:“凉的!大冷天的,让人怎么喝!”
茶铺老板忙不住抱歉,“小老儿再去为客官烫一烫。”
那俊美少年不耐烦道:“不用了,不用了,等你烫好,那得等多久!”
说着,他手中捏诀,嘴唇连动,随之,一条窜动的火舌,出现在他指间。
茶铺老板及隔桌乡绅见状,皆是一惊,“仙法!”
那名俊美少年,指间火舌在茶壶底部慰烫,不一会儿,壶口丝丝白气冒出。
乡绅忙来到他跟前,陪笑道: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先前多有得罪,还请上仙见谅。”
俊美少年对他完全不理,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,喝起茶来。
乡绅站在一旁,不住陪笑,点头哈腰,极尽媚态,如同一只讨主人欢心的大狗。
几名少年歇息完后,坐马离去。
离去时,其中一名面容刚毅,双目有神的少年,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些干粮,分给那几名衣衫褴褛的孩童。
“怎么,同情心又犯了?”骏马飞奔间,少年中的一人打趣道。
这几名少年,正是前往云阳宗的颜越等人,之前分干粮的那人正是颜越,他道:“这几个太小了,就分给他们些,反正银子还有。”
颜越他们离村后,在市集购了马匹,已坐马行了数日。
时逢云阳、金蛟两大修真门派争斗,凡人村落大多十室九空,战争之处,原本安居之民流离失所,迁移他处。
这一路上,颜越目之所见,皆是难民迁移,哀鸿遍野之景象。
颜越初时见到难民,还会相助,但见得多了,也感有心无力,之前再次出手,只是觉得那几名孩童,年龄太小之故。
在离村之时,何耕农对他说的那番话,颜越初时还觉得有些夸张了,但这一路下来,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作“弱肉强食,强者为尊”。
之前所见,那名肥头大耳的乡绅,对几名衣衫褴褛的孩童,完全置之不顾,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而如此之人,一见到修真者,马上卑躬屈膝,奉承讨好。
与他同行的几名修真少年,在村里时,因为村民都是他们的亲人长辈,他们表现的还如普通凡人少年般。可一到了外面,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,面对凡人,虽说不上飞扬跋扈,肆意妄为,但神色间那种趾高气扬之意,却表露无遗。
弱肉强食,强者为尊。这就是最好的体现。
身处这样一个世道,若不成为修真者,那完全等同于废人一般,只能任强者蹂躏。
几人坐马在官道上飞奔间,忽地,遥遥望见前方几里外半空处,有剑光交错,似有能御剑飞行的修真者在那处斗法。
“金蛟门之人已深入我方地界!着黄衫的是金蛟门的人,他们有四个,遭了,我派师兄只有两人,快逃!”曹林辨别出交战几人强敌我弱后,掉转马头,往道旁林中仓皇逃去。
“快逃!”另外几人也是掉转马头,逃向林中。
几人中年龄最小的进财,与何大成同乘一骑,急道:“几位哥哥,我们不去帮忙吗!”
“你先能御剑飞行再说吧,别说话,莫让他们发现了!”坐在他身前的何大成说道。
“隐匿气息,快隐匿气息!遭了,颜越还没到炼气期,不能隐匿气息,哎哟,你干嘛要跟着我们一起来,现在可被你害惨了!”
此时,曹林已完全没了先前在茶铺中,面对那乡绅时的趾高气扬了,此时的他神色惊慌,仓皇而逃,有如一条丧家之犬。
边回头去看斗法那个方向,边不住抱怨颜越不会隐匿气息之法。
颜越没有与他争辩。
一旁的何大成,实在忍受不住曹林的喋喋不休了,低声骂道:“别聒噪了行吗!本来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,也被你弄得暴露行踪了。”
几人在林中穿梭,往来的方向逃去,到黄昏时分,来到一处破庙,才停了下来。
“这个地方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今晚只能在这将就了。”
几人安置了马匹,来到庙里。
这是一间“炎皇庙”,炎皇子孙怀念炎皇,各处都有修建类似庙宇,此地原本居民应已迁移他处,庙内久未修缮,破败不堪。
颜越进入庙中,只见庙内共有三座高大神像,正中那座最为高大,对门而立,左右两边各有一座相对矮小的神像,相对而立。
正中那座神像,神态威严,不怒自威,让人一见之下,心中敬意油然而生,但他给人威严感的同时,又让人觉得亲切,这神像,颜越在大树村的炎皇庙内也见过,正是炎皇神像。
但旁边两座神像颜越却没见过。
位于炎皇神像左侧的神像,雕塑的是一名颇具出尘之意的中年人。
位于炎皇神像右侧的神像,雕塑的是一名憨态可掬的老者。
三座神像前,均有香烛燃尽留下的香灰,炎皇神像前的香灰最多,其余两座只及一半。
世人都敬炎皇,几人进庙后第一件事,就是祭拜炎皇。
待拜完炎皇后,曹林又来到那座憨态可掬的老者神像前,磕头叩拜,口中不住念叨:“祖师爷保佑,祖师爷保佑,莫叫那些金蛟门的恶徒,寻到此处。”
何大成见颜越不住打量两侧的神像,为颜越解释道:“这名老者,是我们宗门的开派祖师爷云阳子,我们宗门也是以他道号命名的。另外一位就不太清楚了,反正也是前辈高人。”
颜越闻言一惊,关于云阳宗,他有些许了解,云阳宗创派于三多百年前,创派之人云阳子现已五百多岁高龄。
让颜越吃惊的是这云阳老祖,创派也就三百多年,居然能与五千年前的修真始祖炎皇,同享受人祭拜之荣。
天色已晚,几人怕先前所见金蛟门之人找到此处,没有生火,在庙里席地而坐,谈论起了两派争端。
“金蛟门居然趁着大过年的,我们没有防备,跑来我们宗门地界撒野,害的我们这些修为浅薄的弟子,只能东躲西藏,真是气人,希望那几人别找来这里吧。”
“放心,刚刚他们根本就没看见我们,别自己吓自己了。”
颜越问道:“两派为何会骤起纷争?”
“还不是为了这个”,曹林不知从哪,掏出了一块奇异的石头,拿在手中把玩。
颜越从他手中拿着的奇异石头上,察觉到了隐隐有灵气的波动。
“灵石!你哪来的,借我看看。”一名少年说着,起身欲去夺曹林手中的奇异石头。
“当然是以前执行宗门任务时得到的。”曹林拍了下那名少年伸过来的手,把手中的灵石往怀里一藏,待那名少年坐回去后,他又将灵石拿出来,在几人面前翻来弄去。
原来,天南有着两大修真门派,云阳宗和金蛟门,两派各占天南一半地界,交界处却有几座灵石矿脉,一直没有谈好归属,两派常为此争斗不休,此次,战火已深入云阳宗地界内。
而如曹林、何大成之流,因修为浅薄,无力参与两派纷争,故而,才得以回村过年。
几人谈论两派争斗,聊着聊着,聊到了大年初一那日发生之事。
“当日,那王泼皮,曾说过一句奇怪的话,‘那些已开光成功但还未成为修真者的人,算你们走运,站到一边去,你们还有用处’,你们还记得吗?”
“好像记得,怎么了?”
“不知道他让已开光成功但还未成为修真者的人,站到一边去,有何用意。”这人思索片刻,猜不透王泼皮此言用意,转头望向颜越,“话说那时,颜家兄弟,你只是刚开光,竟然能驱动那么重的大石,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。”
颜越还未说话,曹林便酸酸道:“莫不是使了什么妖法……”
他说话间,神色忽地一动,似想到了什么,望向颜越,笑着道:“那日离村之时,你爹把你拉到一旁,神神秘秘地给你塞了什么好宝贝,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。”
别人刚开光后,驱物只能驱动一斤半斤重的事物,而颜越能驱动的物体重量,比常人重太多了。其余几人听到此言,特别是“好宝贝”这三个字,也是神色一动,侧目向颜越望来。
颜越看着几人贪婪之意毫不掩饰的目光,不由心中一凛,脑中回想起了,那时几人为争斗笠,直接大打出手的情景,以及雪地中宝来那梆硬冰冷的尸体。